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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unny mud pee,互联网坟头蹦迪简史。

2024-12-25 01:45:52 编辑:YY下载站

图片来源@全景视觉

(原版视频仅在B站就达到了3000万+的播放量)

不过仔细想想,整件事其实挺匪夷所思的。

首先从视频本身来看,虽然BGM和视频中人物的脚步都很欢乐,但归根结底这其实是一次标准意义上的“送葬”。参考近期一系列的舆论热点,很难想象这种将“逝者为大”等传统意象娱乐化的现象,与“娱乐至死”、“互联网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”的争议共存于同一时空之下。

更值得细品的是,如果我们将“黑人抬杠”提炼成“死亡梗化”,并试图用最近几年流行的“亚文化”理论来进行诠释,很容易发现发生在2020年4月这场轰轰烈烈的“抬棺热”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:

从“坟头蹦迪”到“全村吃饭”,再从“NMSL”到“灵魂唢呐”,似乎在每一个中文互联网的发展阶段,我们都能找到一个与之对应的“死亡梗”。它们无视“互联网语境”的半衰期、打破“社交网络时代”的信息茧房,彼此交织形成了生命力十足的发展脉络。

当然严格来说,我们可以简单地用“文化糟粕”来解释这种反常规的一脉相承,毕竟根据考据,早在5000年前就有脏话出现在书面语言当中,甚至不幸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们仍然能熟练掌握“讲脏话”——这大概是人类基因里保留着动物性的结果,在缺乏社会性约束的情况下生生不息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。

但周期性地出现,这显然就是另一件事了。尤其当这种周期性的出现伴随着范围的不断扩大,开始进入职场、社会、时政等原本严肃的语境,开始成为日常交流的正常组成部分时,这种一脉相承就非常值得“较真”了。

谁第一个说出“坟头蹦迪”?

“坟头蹦迪”能够成为中文互联网语境中最有标志性的流行语之一,百度李毅吧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。

根据社交网络里最主流的说法,“坟头蹦迪”的最大导火索出现在2012年11月14日“屌丝节”之后,当时李毅吧的吧友们(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熟知的毅丝、屌丝们)怀疑吧主“彩色哥”利用与百度贴吧官方运营合作的机会,获得了不菲的商业广告收入(据李毅大帝的微博发言,是六位数)。

(这是经典的屌丝日历)

严格来说,这样的质疑是缺乏根据的。但结合彩色哥之前“随意删帖封号”的“积怨”,整个事件很快跳跃了“论证过程”,演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骂战。

到2013年7月,这场交锋的战火已经波及了包括魔兽世界、NBA、各足球豪门、娱乐明星等大流量贴吧,成为全平台所瞩目的最大热点。李毅本人则在毅丝的大量请愿后也参与到了其中,通过个人微博喊话呼吁“吧主彩色哥下台”,最终迫使百度贴吧官方运营介入,彩色哥选择主动辞职。

“坟头蹦迪”正是在这个攻击彩色哥的过程中逐渐走红的词组,当然也不是唯一的一个。根据吧友Y雅痞P后来根据此事件绘制的“彩色狗”系列漫画来看,当时同时流行的词语还有“灵车漂移”、“骨灰拌饭”等等。

它们被发明的目的都是相同的:那就是尽其所能地嘲讽贴吧的管理人员——俗称“权限狗”,在此次事件后开始逐渐成为社区、论坛管理人员的代称——只不过“坟头蹦迪”是最出名最好记的那一个。

(如果看过这组漫画,说明你老了)

不过坟头蹦迪可能并不是中文互联网世界里最早的“死亡梗化”。

自2011年在国服公测,英雄联盟不仅快速取代了DOTA成为最受欢迎的MODA游戏性质,配置要求低、上手速度快、辅助功能多、能用QQ号直接登录等特点,更是直接让LOL取代了梦幻西游、魔兽世界、穿越火线等,成为了中国最受欢迎的网游。

而这种浓郁的“竞技”氛围给“死亡梗”提供了最好的生长土壤,大量之前在论坛、贴吧、社交软件里流行的侮辱性词语被借鉴到了玩家的交流过程中,以表达对对手的嘲讽或者对队友的不满。

“nmsl”就是这样一个“输入—加工—输出再流行”的产物,它的雏形最早可以追溯到2008年左右的李毅、魔兽世界、雷霆三巨头等宅男气息浓厚的贴吧中,其标准句式为“XX司马笑哈哈”,一个押韵的谐音梗。

(当然也有选择不谐音的,但基本就是人身攻击了)

至于谁具体将“司马笑哈哈”进行改写,变成后来流行的“nmsl”,网络上存在着两种说法,一种是脱胎于饭圈,出自网友周英庭的语录“看什么看,nmsl”,另一种更被广泛认可的来源是英雄联盟选手明凯“nmsl wsnd hjyz”。

一些玩家将“nmsl”等辱骂性言论设置快捷键,用以快速攻击对手或队友。坊间流传“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在对局中拥有父母”。考虑到英雄联盟与王者荣耀的一脉相承,这大概是如今盛行的“祖安文化”最有渊源的精神原型。

当然与坟头蹦迪相比,“nmsl”更富有时代的穿透力也更口语化,也因此有机会借助社交媒体以及直播平台的发展,完成了多次的复兴和符合时代特征的形变。

比如狗粉丝和抽象话。如今堪称最具underground色彩的网红“带带大师兄”孙笑川,最初的知名度就是来自于他在6324直播间与观众的口嗨。狗粉丝们将他的各种口癖制成动图、表情包、短视频,在社交媒体中不断传播,而“nmsl”就是其中最出名也最容易被记住的那一个,也开始了最广泛的形变:

在孙笑川的微博上,nmsl曾经被包装为了极富嘻哈色彩的厂牌“nm$l”;在“鸡你太美”事件中,“nmsl”衍生出“Never Mind the Scandal and Liber”的恶搞意涵;包括近期,部分网友因泰国剧集《假偶天成》主演的女友疑似辱华的言论,“远征”泰国,在大量在推特使用了“nmsl”,而被泰国网友讽刺为“nmslese”。

(这是网友总结的一份词性变化表)

坟头不仅仅只有一种蹦迪方式

“死亡梗”不仅仅是用来“谩骂”的,即使在早期雏形阶段“坟头蹦迪”也有着更加复杂的情绪。比如彩色狗事件里,“坟头蹦迪”就有着鲜明地挑战权威、勇于质疑的色彩——是的,当年的这些“四字经”并不会经常出现在吧友之间的日常交流中,而是旗帜鲜明地抛给“吧务组”,并最终形成了一套如今看来也非常理想主义的解决方案:

吧友“幸福指数”调查,让吧友投票评价吧主的工作,作为凭证方便贴吧官方运营进行介入。这远比今日“得不到就毁掉它”的饭圈“撕番位”文化要有建设性得多。

(这种方式在贴吧里被大量借鉴)

“死亡梗”所传达出来的情绪也并不一定是负面的。随着社交网络时代必然的信息过载,潜移默化地扩大了人们的情绪阈值,人们在表达中开始更加看重对于“感官的冲击”以争取信息流中稍纵即逝的记忆空间——这给了情绪夸张、仪式感浓郁的“死亡意象”出圈的机会,比如“全村吃饭”。

“全村吃饭”的源头已不可考,通过搜索引擎的时间限定功能,能够发现大概在2017年前后就已经有了类似的用法,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形成一个朗朗上口的短语,直到2018年“斗鱼蛇哥”的走红,“全村吃饭”这个概念才开始大范围的普及。

标准的用法是“这是全村吃饭蛇还是牢底坐穿蛇”,前者用来意指毒蛇毒性猛烈,被咬后全村会按照中国传统习俗到你家的葬礼上吃流水席,后者指这条蛇可能是国家保护动物,随意抓捕会受到法律制裁。

相较于前两个死亡梗的直白和裸露,”全村吃饭“有着中性的外壳和调侃的意味,以至于一些官方机构都会选择借用死亡梗,来完成一些更接地气的“宣传”。比如在江苏网警就曾经用“行车不规范,全村来吃饭”用以警示网友安全驾驶。

“黑人抬棺”的用法就更加脱离“死亡本身”了。从存在方式和传播路径来看,“黑人抬棺”的定位实际上更接近王司徒、金坷垃、葛炮,是一种网民共同参与的二次创作热潮,与之类似的还有在2019年开始流行的“唢呐”,按照B站最早的内容分类习惯可以统称为“鬼畜”。

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暗示了“黑人抬棺”的未来——“葛炮”最早是用来嘲讽国产动画的低质与垄断,后来被当做国漫良心用来致青春;金坷垃最早用来讽刺国产广告的虚假宣传,后来成为各种双人对唱的模板——“鬼畜”意味着“素材内容”与“本意”的质地分离,也意味一系列近乎于“曲解”的改造。

当然严格来说这些“曲解的改造”不一定就是件坏事。比如诸葛丞相与局座,一方面帮助唐国强和张召忠两位老师完成了出圈,也在舆论的不断博弈中为一个关键问题提出了建设性的参考答案:我们应该如何与新时代和解,哪怕这个时代与那个赋予我们肯定的时代已经格格不入?

包括“黑人抬棺”也有类似的正面意义在里面:青年一代利用玩梗,消解死亡的严肃性,既带着反叛传统道德自我意识,也成为疫情下情绪疏解的良方。

但问题是“死亡梗”能够在这层正面意义上停留多久,这就充满不确定因素了。更何况社会网络令人惊愕的裂变速度,正在让“死亡梗”延伸出继“谩骂”、“挑战”、“情绪量化”、“自我创作”之外的第五种职能“身份认同”,并具象化为了川建国推特评论下的各种“Funny Mud Pee”,“死亡梗化”现象在中文互联网世界里的影响力可能仍然被我们低估了。

到底为什么会“死亡梗化”

“死亡梗化”的意义到底在哪里?很难说得清,并且很容易上升到哲学高度。比如“庄子击缶而歌”的典故,就是一次经典的“死亡梗化”的哲学讨论——惠子说:“不哭就不哭吧,你干嘛还跟过节似的呢?”

但可以肯定的是,在传统的中文语境里,“死亡”确实充满仪式感,并且包含了鲜明的社会学色彩在里面。比如《礼记·檀弓上》就曾经记载:“兄弟,吾哭诸庙;父之友,吾哭诸庙门之外;师,吾哭诸寝;朋友,吾哭诸寝之外;所知,吾哭诸野。“

可见连如何哭、在何处哭、给谁哭都是门学问。

互联网对话语权的重建可能是其中的一个答案,也最能解释为何有据可考的“死亡梗化”现象基本都出现在2008年之后的时间线上。尤其是当我们将“坟头蹦迪”、“司马笑哈哈”这两个最古早的死亡梗还原到其兴起的语境当中,很容易发现它们并不适合被粗暴地理解为“互联网糟粕”。

帝吧、山口山、雷霆三巨头时代,“死亡梗化”是特定范围内的精准打击——共同创作与公器私用的矛盾、兴趣社群与管理约束的矛盾、用户权利与平台权利的矛盾——这大概是互联网发展对于话语权格局解构的一种必然结果,当互联网开始从精英圈层里走出,给了普通人同样的话语权重建机会,这样的“冲突”显然是更真实的表达方式。

游戏玩家中的流行则可以理解为对“产品体验”的一种“朴素的维护”。死亡梗是区隔圈层的身份象征,是不同的游戏、不同的分区各自奉行的话语规则,即使是恶毒的攻击,对于不懂梗的人来说便是隔靴搔痒。

只是随着社交网络的兴起应用,死亡梗从一个小众社群进入大众视野,大范围的模仿跟风,使其原生内核被不断消解。亨利·詹金斯将这种行为称为文本盗猎,即传播者挪用文本,在再创造的过程中生产新的内容与意义。

这种文本的再造具有两面性,一方面,死亡梗的新变体情绪更为中性,艺术化的处理让其更适于网络传播,并被不同圈层接受和理解。同时死亡梗所传达的乐观心态,也影响着青年一代的死亡观。

这其实也是有数据可循的。在现实中,开始有更多青年人乐意直面“身后事”。据《中华遗嘱库白皮书2019年度》数据统计,在中华遗嘱库立遗嘱的“90后”人数已连续三年呈现上涨趋势。其中,2017年为55人,2018年为123人,2019年为166人。

另一方面,对死亡梗的粗劣模仿,将会破坏话语生态。

部分死亡梗的反权威和情绪慰藉意涵,在传播中被逐渐消解。在互联网赋权下,曾经沉默的大众利用社交媒体发表自身观点,但海量信息下,声音的沉默变为沉没,出现了一种糟糕表达方式:

只有极端的意见才容易被传播出来。这种表达,极大保存了死亡梗的攻击和辱骂特性,死亡梗的滥用不仅会污染开放讨论的网络语言环境,还将造成话语贫瘠,是输出情绪和态度,而不能阐发逻辑思考。

此外,部分死亡梗的日常滥用,会对使用者造成脱敏心理,在某些地区,“坟头蹦迪”照进现实, 墓地艳舞,灵车热舞等等恶俗行为,不仅拉低道德底线,更是法律边缘试探。

回看死亡梗的流变,从坟头蹦迪、nmsl到全村吃饭、黑人抬棺,各有其时代性和群体性特征,从小众圈子走进大众视野,如小流汇江海,在奔流中或是高歌猛进,或有泥沙俱下。“进”得是青年文化基因里倔强的反叛意志,“下”得是被滥用模仿的语言糟粕。可以预见,这种戏谑内核将包裹在更多的外衣下,在未来生命蓬勃。